持着那份沉甸甸的任命文书,杨延昭在杨洪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汴京城西的禁军虎翼军左厢驻地。尚未踏入营门,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以及隐隐霉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他想象中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精锐之师景象相去甚远。
营门处的守卫拄着长枪,歪戴着范阳帽,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直到杨延昭亮出文书,才勉强站直了身体,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慢。
接待他的是左厢都指挥使,一位姓张的将军,年约四旬,面色黝黑,身形魁梧,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圆滑与疲惫。他显然早已得到消息,对杨延昭这位“空降”的、背景深厚却又毫无资历的年轻参军,态度客气而疏离。
“杨参军少年英才,陛下亲点,来我虎翼军历练,实乃我军之幸。”张都指挥使说着场面话,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想必杨参军也知晓,禁军各部,皆有定例。粮饷拨付、器械补充、兵员操练,皆非易事。参军既有陛下特命,负责试点改良之事,尽管放手施为,若有需配合之处,本将……尽力协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人,也摆明了态度:你干你的,别来烦我,也别指望我多大力支持。
杨延昭不动声色,拱手道:“有劳张将军。末将初来,还需先熟悉营中情况。”
张将军随意指派了一名姓王的虞候(中下级军官)带领杨延昭熟悉环境,便借口军务繁忙,转身离开了。
跟着王虞候在营中行走,杨延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校场上,兵士操练稀稀拉拉,口号有气无力;营房大多破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器械库中,堆放的长枪、弓弩不少都已锈蚀或损坏,保养极差。他甚至亲眼看到,几名军官模样的的人,正围在一起赌钱,呼喝之声远远可闻。
“王虞候,”杨延昭指着那些赌钱的军官,语气平静地问,“平日操练,便是如此吗?”
王虞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支吾道:“这个……今日或许是……是休沐日?对,休沐日,弟兄们放松一下……”
杨延昭不再多问,心中已然明了。这虎翼军左厢,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吃空饷、训练废弛、纪律涣散、器械老旧……禁军积弊,在此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知道,自己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并非如何“改良”,而是如何在这潭死水中,砸下一块石头,激起波澜,并真正掌握一部分力量。
他没有急于召集训话,也没有立刻推行任何新政。而是花了三天时间,带着杨洪,如同幽灵般在营中默默观察,记录。他查看兵士名册,核对人员;他巡视营房,了解兵士实际生活;他检查仓库,清点破损军械;他甚至混在普通兵士中,听他们抱怨粮饷被克扣,抱怨军官欺压。
三天后,他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然后,他开始了行动。
第一步,立威。
他选择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切入点——点名。这一日清晨,操练鼓响过三通,校场上依旧人员稀落。杨延昭手持名册,面无表情地站在点将台上。张都指挥使托病未至,只有几名低阶军官懒洋洋地站在下面。
杨延昭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开始点名。果不其然,名册上标注的一千二百人,实到不足八百,缺额高达三成以上!那些冒名顶替、临时拉来充数的,更是漏洞百出。
点完名,杨延昭合上名册,目光冷冽地扫过台下那些面露不屑或惶恐的军官。
“王虞候,”他点名道,“名册记载,你麾下应有兵额一百五十人,今日实到九十八人。其余五十二人,何在?”
王虞候没想到这位年轻参军如此较真,硬着头皮道:“回……回参军,有些弟兄告假,有些……有些外出公干未归。”
“告假?可有假条?公干?可有调令?”杨延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若无,便是擅离职守!按军法,该当何罪?!”
王虞候冷汗涔涔,无言以对。
杨延昭不再看他,转向全场,声音陡然提高,运用了几分内力,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自即日起,本参军奉旨整训本部!第一条,便是核员额,清积弊!所有缺额,三日之内,必须补齐!所有冒名顶替者,一经查出,严惩不贷!至于吃下去的空饷……”他冷笑一声,“给你们五天时间,自己想办法吐出来,发还士卒!过期不候,届时,休怪本参军军法无情!”
他这番雷厉风行、直接掀桌子的举动,顿时在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吃了多年空饷、早已习以为常的军官们又惊又怒,而那些长期被克扣粮饷的底层兵士,则在惊愕之余,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内暗流汹涌。有军官试图串联抵制,甚至有人暗中使绊子。但杨延昭手握皇帝特命,背后站着天波杨府,自身武艺也在快速恢复,更有杨洪这等沉稳得力之人辅助,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他直接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两个跳得最凶、证据确凿的刺头军官,当众打了军棍,革去职务,关入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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