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河北岸,辽军的旌旗如同乌云般铺天盖地,五万精锐带来的肃杀之气,即便隔着一道河水,也清晰地传递到南岸宋军将士的心头。耶律隆庆此次不再是试探性的骚扰,而是摆出了正面强攻的架势。大量的皮筏、木排被运抵河岸,攻城器械的部件也在后方营地中若隐若现。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线李元昊的骑兵如同鬼魅,在保安军周边肆虐的消息也传遍了北疆。东西两线同时承受巨大压力,这是自莫州之战后,北疆面临的最严峻考验。
定州城,宣抚使司。
巨大的沙盘前,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够资格参与军议的将领和核心幕僚齐聚一堂,目光都聚焦在沙盘上代表敌我态势的密密麻麻的旗帜上。
“辽军主力集中于拒马河一线,耶律隆庆的帅旗就在白沟驿对岸。”杨延光作为留守主将,首先介绍情况,“其意图很明显,是想凭借兵力优势,强行渡河,直扑雄州、定州。另外,云州方向发现有万人左右的辽军南下,目标可能是代州、雁门关一带,意在牵制我河东兵马,使其无法东援。”
“西线呢?”一名性急的将领问道。
“西线情况复杂。”负责情报的参军接口道,“李元昊不攻坚城,专掠软肋。保安军周边屯田、村落被毁严重,粮道时断时续。陕西诸军被其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短期内,朝廷难以组织有效反击,更无力支援北疆。”
众人沉默。东西夹击,内部还有隐忧(指张耆及可能存在的“青萍”),局势可谓恶劣到了极点。
“太尉,辽军势大,是否……暂避其锋,依托城池,层层阻击?”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谨慎地提出建议。这符合传统的防守策略,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层层阻击?”杨延昭尚未开口,性如烈火的杨延嗣已经按捺不住,“那要放到什么时候?放任辽狗过河,蹂躏我们的土地?等着西边的党项蛮子把陕西搅个天翻地覆?俺看,就该主动过河,趁他们立足未稳,干他娘的!”
“七郎不可鲁莽!”杨延光立刻制止,“辽军兵力占优,又是耶律隆庆亲自统帅,岂是易与之辈?贸然渡河攻击,若有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将领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稳妥防守,一派主张主动出击,争论不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始终沉默的杨延昭。
杨延昭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着每一个细节。良久,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守,是必须要守的。但怎么守,有讲究。”
他拿起代表宋军主力的一面旗帜,重重地插在雄州之前,拒马河南岸的有利地形上。
“主力依托南岸工事,严阵以待,挫其渡河锐气,这是根本。”
接着,他又拿起几面较小的旗帜,分别插在拒马河上游几个水流相对平缓、易于渡河的区域。
“但是,绝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渡河。延光。”
“末将在!”
“你领两万精兵,多配强弓硬弩,沿河南岸机动布防。辽军从哪里尝试渡河,你就给我打哪里!半渡而击,务必使其无法轻易建立桥头堡!”
“得令!”
“延嗣。”
“俺在!”杨延嗣精神一振。
“你率五千铁骑,皆为一人双马,携带十日干粮。”杨延昭的手指划过沙盘,指向拒马河上游,辽军侧翼的方向,“自此潜行渡河,不必与辽军主力纠缠。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深入敌后,找到耶律隆庆的粮道,给我狠狠地打!能烧则烧,能截则截!让他前线大军,无粮自乱!”
“哈哈!好!这活儿俺喜欢!”杨延嗣摩拳擦掌,眼中凶光毕露。
众将闻言,皆是心中一震。派骑兵深入敌后,断其粮道,这招在莫州之战中对李元昊用过,如今又要用在耶律隆庆身上!此计虽险,但若成功,效果极大!
“太尉,此举是否太过行险?耶律隆庆非李元昊可比,其后方必有重兵护佑粮道……”仍有将领担忧。
“正因为耶律隆庆非李元昊可比,他才更想不到,我们敢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主动派兵深入其腹地。”杨延昭沉声道,“况且,延嗣所部皆是轻骑,来去如风,不求歼敌,只求破坏。耶律隆庆想抓到他,没那么容易。”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此战,关键在于‘拖’和‘扰’!拖住耶律隆庆渡河的步伐,扰乱其后方补给。西线战事不利,朝廷内部不稳,我们必须在北线打出威风,打出时间!只要能将耶律隆庆牢牢钉在拒马河北岸一个月,西线压力必减,朝廷也能缓过气来!”
“末将等明白!”众将齐声应诺,再无异议。杨延昭的部署,既有正兵固守,又有奇兵扰敌,将有限的兵力运用到了极致。
军议结束,众将纷纷领命而去,紧张有序地开始部署。
杨延昭独自留下,目光再次落在沙盘上。他的计划看似大胆,实则也是无奈之举。北疆兵力有限,东西不能兼顾,只能行险一搏。他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最骁勇也最信任的七弟,心中并非没有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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