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旋涡撕扯着感知。没有飞跃的失重,而是被卷入某种粘稠的惰性介质,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沉重压力,像是浸泡在万吨水压之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颅骨深处刮擦,混杂着齿轮锈死、轴承断裂的干涩嘶鸣。空气凝固,带着铁锈、陈年油脂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迫着肺部。林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碰撞,眼前只有乱流般的光影碎片。铁爪沉重的躯体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巨锤夯击,阿玳在护罩中发出细弱惊恐的呜咽,只有BB-12核心运算模块稳定运转的低频嗡鸣,是混乱中唯一可辨识的坐标。
剧烈的震荡倏然而止。
重力方向诡谲地稳定下来。
幽暗。
一种深不见底、近乎纯粹的黑暗笼罩四周。并非墨汁般的浓黑,更像是所有光都被身下和四周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鲸吞殆尽。身体本能地悬停在空中——或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介质里——保持着落入时的姿态,如同被嵌入琥珀的蚊蚋。
视觉缓慢适应。微弱的、源自飞船本身的、行将熄灭的应急灯如濒死的萤火,艰难地割开沉厚的黑暗。光晕微弱地飘荡,勾勒出脚下深渊的恐怖轮廓。光线向下沉降百丈,依旧未能抵达边界,只有被那巨大物体自身吸收的彻底黑暗。
是地面?
不。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块难以想象的巨大金属基座。灯光的边缘勾勒出它的弧度——它根本不是平的!这弧度巨大、悠远得超出了人眼对曲线尺度的认知极限,仿佛人类匍匐在行星的地平线上仰望曲率。基座之上,矗立着的……
一座山。
一座囚禁在山体核心深处的、冰冷的金属山峰。
那是一座巨棺。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是星骸冷却后凝结的青铜之髓。磅礴,古拙,带着被亿万星辰尘埃摩擦出的细密蚀痕。它悬停在巨大基座之上,又似乎与基座浑然一体,成为深渊中唯一存在的“山岳”。巨棺的形态并非规整的矩形,更像一头蛰伏的、收拢了双翼与四足的远古巨兽骸骨,带着生物本能的原始曲线与解剖结构般的机械榫卯。青铜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灯光的尘埃颗粒在仅有的光晕里游弋,如同亘古死寂里被惊扰的微尘。
然而这“死寂”被重重叠叠的锁链彻底撕裂。
粗如远古巨树主干的锁链,如同群蛇。不,比蛇更可怕。它们扭曲、盘绞、带着液压机构般的生硬力量感。材质冰冷,闪烁着某种能量长期浸染后留下的、病态的幽蓝光泽,像覆盖着一层永不凝固的诡异原油。这些邪恶的触须并非简单地缠绕,而是以一种极其暴虐的姿态,贯穿了整座青铜巨棺。
锁链的末端深深扎入青铜棺体!有些如同巨大的能量钻头,在棺体上拧出狰狞、破碎的孔洞;有些则化为锐利冰冷的钩爪,强行凿穿棺壁,抠入其中,带着铁锈色的陈旧血迹;更粗壮的数股,竟是硬生生熔铸在巨大的青铜棺盖与棺体的接缝处,将开合的可能彻底泯灭!那无数锁链穿刺、缠绕的节点,正是林墨他们落脚悬浮的基点——这巨大的、形如巨兽基座的地面,不过是为囚禁而打造的、巨大锁链网络的枢纽锚地!他们正站在禁锢的核心之上!
“天……”铁爪的喉管里发出一声被震撼压扁的低吼,青铜色的瞳孔在应急灯闪烁的微光里扩张到极致。他不自觉地伸手,巨爪的指爪拂过脚下一根锁链冰冷的表面。触感粘腻,残留着微弱的能量余温,仿佛那锁链深处有某种邪异的心脏仍在跳动。“这是……棺材?”他无法将眼前这浩瀚如星体残骸的囚笼与“棺椁”这个概念联系起来。
林墨的金红竖瞳急速地扫视着巨棺上那无数穿刺的疮口。在那被贯穿的青铜创口边缘,她清晰地看到了——凝固的、暗金色的残痕!古老,黯淡,内敛,像已经干涸亿万年的神血,带着一种被永恒封存的、不屈的悲怆意志。那正是她血脉深处微弱呼唤的源头!
几乎是同一时刻,BB-12背上的防护力场嗡鸣微震。原本昏迷的阿玳,身体在冰冷的棺椁中猛地弹动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那覆盖着半脸冰雪的眉心,那道锁钥状的烙印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再是刺目的强光。
更像是一颗青铜铸造的恒星核心,经历亿万年冷却后重新被点燃第一缕微焰。金红色的光芒从烙印深处弥漫出来,柔和、温暖、带着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轻轻拂过林墨、铁爪和BB-12冰冷的意识——就像落入冰湖的孩子,被温柔的父辈之手托起了脸颊,沉溺的痛苦瞬间退潮。温暖,悲悯,带着时间积淀的厚重沧桑,无声地冲刷着灵魂中残留的**星舰烙印带来的冰冷暴虐。林墨感觉自己焦黑指尖那顽固的幽蓝刺痛,第一次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抚平、驱散!
但这烙印之光的目标并非他们。
那缕金红微光穿透寒玉髓“棺椁”,如同无形的标枪,无声射向高处那浩瀚如山的青铜巨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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