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的后宅,如同一片被高墙圈起的微缩江湖,三个女人三种心思,暗流从未真正平息。而最让杨灼烈感到棘手和无奈的,并非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李恩妮,也不是温顺怯懦的素环,而是那个性子拧巴、骄傲入骨的闵元敬。
这女人,就像一块被强行塞进他怀里的、带着尖刺的暖玉。你说她不好吧,她容貌家世才华皆是上乘;你说她好吧,她那股子仿佛天生就该高人一等的傲气,以及初入府时对素环的敌视、如今对李恩妮的愤懑,都让杨灼烈觉得头疼。打不得,骂了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她就像个闷葫芦,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用冷漠和疏离筑起一道高墙。杨灼烈暂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她,只能先晾在一边。
相比之下,李恩妮就“实用”得多。虽然这女人年纪尚小,还未到杨灼烈敢真正“下嘴”的时候(他到底还是顾忌着家中那些虽然默认他自立门户但眼睛依旧雪亮的长辈,真要对未成年下手,传回去怕不是要被族规收拾),但她伺候人的本事却是一流。尤其是在吃食上,简直挠到了杨灼烈的痒处。
百新国本地的饮食,除了泡菜就是大酱汤,要么就是各种腥气未除尽的鱼生,吃得杨灼烈嘴里能淡出鸟来。素环倒是想尽心,可她从小在闵家学的也是本地菜式,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心意到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李恩妮却不同。她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摆弄灶台。一碗简单的鱼汤,她能熬得奶白醇厚,鲜而不腥,撒上几粒翠绿的葱花,暖胃又暖心。红烧排骨色泽油亮,软烂脱骨,甜咸比例恰到好处,正是杨灼烈偏好的口味。最让他惊喜的是,她竟然连豆豉这种在中原也算不上特别普及的调味品都懂得运用,一道豆豉蒸五花肉,咸香下饭,让杨灼烈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杨灼烈某次吃得心满意足,忍不住问道。
李恩妮正收拾着碗筷,闻言头也不抬,语气随意:“上辈子欠你的,行了吧?”她总是这样,用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搪塞过去,但杨灼烈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口味的把握,精准得不像话,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这种莫名的熟悉和熨帖,让他对李恩妮的观感愈发复杂。
而闵元敬,则将这种“特殊待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她自认出身、容貌、才情样样不输李恩妮,甚至远超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出妹妹素环。可偏偏,那个粗鄙(在她看来)的武夫杨灼烈,眼里似乎只有李恩妮那个“厨娘”和素环那个“木头”!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嫡女,反而成了被冷落、被忽视的那个。尤其是在李恩妮接手内宅管理后,那种被曾经瞧不起的人压一头的屈辱感,几乎让她夜不能寐。她的骄傲,在日复一日的冷遇和对比中,被反复摩擦,愈发显得尖锐而脆弱。
这一日,闵元敬那个不成器的四弟,闵元忠,又借着探望姐姐的名义溜进了总督府后宅。与前几次单纯的抱怨不同,这次闵元忠显得异常兴奋,屏退左右后,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姐!机会来了!我们跟李二公子(李方圆)已经商量好了!”
闵元敬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商量好什么?”
“当然是大事!”闵元忠凑得更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李二公子说了,只要你在这府里好好监视杨灼烈那狗贼,摸清他的作息和守卫规律。等到我们举事那天,你想办法偷到他的调兵虎符!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拿下这汉水城,驱逐中州兵马!”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事成之后,李二公子说了,他依然会风风光光娶你为妻!到时候,我们闵家,就是这百新国第一功臣,最大的贵族!再也不用看那杨灼烈的脸色了!”
闵元敬听着自己亲弟弟这番如同梦呓般的“宏伟蓝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看着闵元忠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尚带稚气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不是蠢,是彻头彻尾的没脑子!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的绝世蠢材!
这种死全家的想法都敢想?下辈子也别想了!
她强忍着把茶杯砸到他脸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李方圆?他凭什么?就凭他那点被杨灼烈吓得尿裤子的勇气?还是凭他那群连甲胄都凑不齐的私兵?”
闵元忠被姐姐的冷水泼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姐!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闵家也有部曲,还有其他几家也……”
“其他几家?”闵元敬冷笑打断,“你以为他们是真的支持李方圆?他们不过是借着李家的名头,想从杨灼烈手里多抠出点利益罢了!一旦发现无利可图,或者杨灼烈给得更多,他们第一个倒戈你信不信?”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总督府内井然有序的巡逻甲士,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讥讽:“你以为杨灼烈只是个只会杀人的武夫?你错了,大错特错!他是在下一盘大棋!你看看他书房里那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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