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王耀祖踉跄地跑到杨府那朱漆大门、气势森严的门楼前。府内隐隐传来的哀乐与悲声提醒着他,此刻正是杨家最为敏感悲痛的时刻。他知道,此时闯门,无异于挑衅,后果不堪设想。
但杨前方那句“你会是一个好师父的”如同火炬,在他冰冷绝望的内心点燃了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为了那个天赋卓绝、却又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也为了证明自己,证明那位“仙人”没有看错!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水,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杨家大门前积水的青石板上!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膝盖,冰冷刺骨,但他浑然未觉。
他运起体内残存的炁,声音嘶哑却穿透雨幕,如同誓言般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吼去:
“杨大爷!杨家各位高人在上!全性王耀祖,求见!”
“我王耀祖出身低微,是全性妖人!我认!江湖上骂我咒我,我也认!”
“但——杨程光,他是我的徒弟!是我王耀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亲传弟子!”
“我今日在此对天起誓!对我这身修为起誓!我王耀祖教徒弟,只教本事,不传恶念! 我绝不会让他误入歧途,绝不会让他沾上半点全性的污糟!”
“我会把我毕生所学——倒转八方的一切奥秘,毫无保留地传给他!我相信他!他天赋之高,心性之纯,是我平生仅见!他将来必定会成为新一代的绝顶!必定会光耀你杨家门楣!”
“我王耀祖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我绝不是那误人子弟之徒!求杨大爷……给我一个机会!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雨水而哽咽,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近乎悲壮的坚定。每一个字都砸在雨水中,也砸在了门内所有人的心上。
大门内,一片寂静。只有哀乐和雨声交织。
突然,“吱呀——”一声,沉重的杨府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率先出来的,不是杨前进,而是小小的杨程光。他依旧披着那身麻衣孝服,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却撑着一把比他本人还高的油纸伞,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努力地将伞举过跪在雨中的师父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却瞬间被雨水淋湿。
他看着师父,眼神里没有疑惑,没有害怕,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和心疼。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
紧接着,杨前进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面色依旧沉痛而冰冷,眼神锐利如刀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王耀祖,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雨势都仿佛一滞。他身后,是杨家一众气息沉凝、眼神复杂的族老。
杨前进刚要开口,似乎就要发出最后的驱逐令。
此时,站在他身旁的杨前方,却轻轻上前半步。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压过了雨声:
“大哥,诸位叔伯。”他先是对自家人微微一礼,然后目光转向王耀祖,“拜师授艺,从来看的不是师承何门,出身何处。”
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杨家族老闻言,抚着长须,缓缓点头,接口道:“前方说得不错。拜师,首重‘诚’字。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其心诚否,至关重要。”
另一位族老也目光如炬地看着雨中跪得笔直、眼神决绝的王耀祖,沉声道:“此子虽出身全性,然其此刻一片赤诚,爱徒护徒之心炽烈如火,更是当着吾等之面立下重誓。观其行,听其言,此诚,不假!”
最先开口的那位老族老最终一锤定音:“技艺或有高下,门户或有偏见,唯有一颗‘诚心’,最为难得。有此诚心,何愁教不出好徒弟?老夫看,此师,可!”
杨前进听着族老们的话,又看了看在雨中为师父撑伞、眼神倔强的儿子,再看向虽然跪着却脊梁挺直、目光灼灼的王耀祖,他脸上冰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他重重哼了一声,依旧扮演着那个威严却最终默许的家主角色:
“哼!既然各位叔伯和前方都如此说……王耀祖,记住你今日的誓言!若将来程光有半分行差踏错,我杨前进第一个不放过你!进来吧,别让我杨家未来的绝顶……和他的师父,淋坏了!”
这番话,看似严厉,实则已是最大的认可和接纳。
王耀祖听到这里,眼眶瞬间红了,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冷的积水中,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谢杨大爷!谢各位高人!谢……杨先生!”最后一声杨先生,却是看向为他说话的杨前方。
小杨程光也终于破涕为笑,用力地想拉师父起来。
杨前方微微一笑,悄然退后一步,再次隐入人群,深藏功与名。红脸唱罢,白脸终场,而杨家,也以他们的气度和智慧,为一位天才少年,留住了一位或许有瑕疵,却绝对“诚心”的师父。
雨还在下,但杨家门口的这场“拜师”风波,却在悲戚的氛围中,注入了一股坚韧而充满希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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