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苏府。
二爷苏崇山的书房内,大管家苏平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将吴县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完毕。
每说一句,苏平的头就埋得更低一分。
苏崇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羊脂白玉胆,脸上平静得吓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崇山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百年古树。
“好。”
“好一个阳谋。”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这是算准了我不敢动他,算准了大哥会看着……”
“算准了吴县的百姓会把他当宝贝……”
苏崇山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杀了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现在动手?
他苏崇山刚被官府公告成了心系百姓的大善人,转眼间捐助的对象就死于非命?
傻子都知道是谁干的!
到那时,他在整个江南道都会声名狼藉。
更重要的是,他那位大哥苏远山,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以败坏苏家清誉为名,将他连根拔起。
杀他,是自取灭亡。
那……不管他?
苏崇山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新织机横空出世,他苏家二房的纺织产业瞬间崩塌,他沦为那九岁神童崛起的垫脚石……
那更是生不如死。
那个九岁的孩子,就用这一招堂堂正正的阳谋,把他逼进了绝境。
苏崇山的手指在玉胆上摩挲着,越来越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片刻后,他松开手,慢慢呼出一口浊气。
既然明面上动不了,那就……
苏崇山的眼中,阴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冷的算计。
“罢了。”
“这个善人,我认了。”
苏平猛地抬头,满脸震惊。
苏崇山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传我的命令。”
“从即日起,吴县城南别院外三里,列为我苏家商队的禁区。”
“任何商队、伙计、护卫,不得靠近,不得滋扰。”
“若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去那里闹事……”
“不管是谁的人,打断腿,扔进太湖喂鱼。”
苏平心中巨震,这……这岂不是真的要给林昭当保镖?
苏崇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不是想让我当保护伞吗?我便给他当。”
“另外,去库房,再挑一批最好的金丝楠木。”
“配上十车松江丝线,一起送去吴县。”
“就说,是我这个善人的一点心意。”
“见不得神童为民操劳,特意送去材料,助他早日功成。”
苏平彻底愣住了。
赔了脸面,还要再赔上一笔重金?
二爷这是……被气疯了?
苏崇山冷冷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是在资敌?”
“不。”
“他要唱戏,我便陪他唱。我还要帮他把这台戏唱得更大。”
苏崇山走回太师椅,重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掌握着江南七成的布料销路。”
“他的新织机造出来,也得靠我的渠道才能卖出去。”
“他现在或许是条龙,但离了水,龙也得盘着。”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九岁童生……”
“拿了我苏崇山的人,用了我苏崇山的料,靠着我苏崇山的销路……”
“最后造出来的东西,到底姓林,还是姓苏。”
苏崇山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贪婪。
“他以为自己是猛虎,现在还小,我动不了他。”
“他却不知道,有些老虎,养着养着,就变成了家犬。”
“去办吧。”
苏崇山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苏平躬身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只有那对羊脂白玉胆在苏崇山手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
天色刚从深青转向鱼肚白,吴县的城门伴着沉重的吱嘎声缓缓开启。
卯时刚过,一列比三日前更加庞大的车队,便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城中。
车轮滚滚,压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消息飞快传遍了还在苏醒的县城。
“是苏家的车队!”
“天呐,怎么又来了?这次的阵仗比上次还大!”
“快去看!城南别院那边!”
无数百姓从家中涌出,汇成一股人潮,再次涌向城南那条小巷。
人群中,一个卖麻布的老汉皱着眉头嘀咕:
“这苏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旁边一个年轻织户却眼睛一亮,压低声音:
“我看这不是赔罪,这是在押注啊!”
“押注?押什么注?”
“还能是什么,押那神童的织机能成呗!”
在万众瞩目之下,车队精准地停在了那座普通的租赁院落门前。
为首的,依旧是苏家二房的大管家,苏平。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了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装点出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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