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阁回廊的光影,在苏婉脚下安静地移动,将方才书房中的剑拔弩张与尘埃落定,一并收敛于这古老建筑的沉静之中。楚瑶溃逃时的狼狈,陈执事审视的目光,赵执事最后的提点,在她心头一一掠过,最终沉淀为一种更为凝实的警惕与坚定。
“慧眼破局”之名,伴随着楚瑶陷害未果反遭斥退的狼狈情节,如同长了翅膀,在经阁底层乃至部分消息灵通的外门弟子中迅速传开。这一次,投向苏婉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好奇或敬畏,更多了几分信服。能识破内门弟子精心设计的陷阱,并引得执法殿执事出言肯定,这已绝非“运气”二字可以概括。
苏婉对此恍若未觉,依旧每日准时出现在丙三库房,埋首于玉简尘埃之中,只是翻阅的速度,比往日更快了几分,眼神也更为专注。外门大比如同一个不断逼近的倒计时,悬在每一个有志于此的外门弟子心头。她需要更多的知识,更强的实力,以及……更充分的准备。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三日。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枚记录某种已绝迹的“星辰兰”培育法的残破玉简蹙眉推演,库房外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苏婉。”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木门,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直接响在她的识海。
苏婉动作一顿,立刻起身。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虽只听过寥寥数次,却已铭记于心——是韩长老。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波澜,这才上前打开了库房的门。
门外,韩长老并未穿着代表身份的袍服,只是一袭简单的青灰色常服,负手而立。他面容依旧清癯,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目光落在苏婉身上,不见喜怒,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比面对赵执事和陈执事时更甚。
“弟子苏婉,拜见韩长老。”苏婉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韩长老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扫了一眼库房内堆积如山的玉简和桌上她尚未合起的笔记,并未踏入,只是淡淡道:“随我来。”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地跟上。
苏婉不敢怠慢,轻轻带上门,紧随其后。韩长老并未走向他通常闭关的静室,也未去赵执事处理事务的正堂,而是引着她穿过几条少有人迹的回廊,来到经阁深处一间僻静的偏厅。
偏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蒲团,一方矮几,几上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窗明几净,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韩长老在一张蒲团上坐下,示意苏婉坐在对面。
苏婉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膝上,心中念头飞转。韩长老亲自召见,地点选在此处,绝非为了训斥或寻常问话。
韩长老并未立刻开口,而是提起矮几上温着的小壶,斟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苏婉面前。茶汤清冽,香气幽远,并非凡品。
“尝尝。”韩长老道。
苏婉双手捧起茶杯,小心地呷了一口。茶汤入口微涩,旋即化为一股温润的暖流,滑入喉中,不仅唇齿留香,更让她因近日殚精竭虑而略感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好茶。”苏婉真心赞道。
韩长老自己也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婉:“楚瑶之事,你处理得不错。”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苏婉心中微凛,垂下眼帘:“弟子只是据理力争,幸得赵执事与陈执事明察。”
“据理力争,也需有‘理’可据,有‘力’可争。”韩长老缓缓道,“你能从浩如烟海的杂学玉简中,精准找出关于‘蚀灵瘴’的记载,并观察入微,识破其手腕异状,此为你之‘慧’;面对楚瑶发难与执法执事质询,能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此为你之‘定’;以黑沼苔气息反制,破其心防,此为你之‘敏’。”
他每说一句,苏婉的心便沉静一分。韩长老看似不问世事,实则对经阁内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
“杂学之道,包罗万象,看似无用,实则处处是学问。”韩长老话锋一转,“你能沉下心来钻研这些,并将所得用于实践,印证自身之道,很好。”
这是苏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听到韩长老对她道路的肯定。她抬起头,看向韩长老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涌起一丝难言的激动。
“弟子愚钝,只是觉得……万物皆有其性,知其性,方能善其用。灵膳之道,亦是如此。”苏婉斟酌着词句说道。
“知其性,善其用……”韩长老重复了一遍这六个字,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此言不虚。丹道求精求纯,固然是堂皇大道。然天地生万物,各有其理,调和鼎鼐,亦是通天之途。你的路,走下去,未必不能见一番新天地。”
这番话,已是极高的评价和期许!苏婉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冲散了连日来的紧绷与阴霾。能得到一位元婴长老的认可,对她而言,意义重大,远超任何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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