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被她直白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一种更浓烈的兴味取代了那瞬间的愕然。他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故作沉思状,视线却像无形的丝线,将书虫从头到脚细细缠绕、打量。
“代价?”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舌尖玩味过,“让我想想……你这身朴素的行头,恐怕连我斗篷上最不起眼的一条纹路都换不起。至于禁阁的那些知识……”他轻笑一声,带着些许不以为然,“那些故纸堆里的东西,对我而言,还不如一盏新的烛火有吸引力。”
书虫的心微微下沉,但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宣判”。
虚荣绕着她又走了半圈,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线和那双清澈执着的眼睛上。终于,他停下了脚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略带戏谑的笑容。
“这样吧,”他仿佛施舍般说道,“我允许你在这里进行你的……‘研究’。”他挥了挥手,指向周围的断壁残垣,“不过,是在我的‘监督’之下。我倒要看看,你能从这些我看了几百年的破石头里,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刻意强调了“监督”二字,仿佛给予了她天大的恩惠。实际上,他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围观的理由,以满足他那被勾起的好奇心,以及……排遣那深入骨髓的无聊。
书虫沉默了片刻。她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居高临下和试探,但对她而言,能留下来,能接近那个可能存在的“观星台”秘密,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忍受。
“好。”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静,“谢谢你,领主先生。”
她的顺从让虚荣感到一丝满足,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原本期待能看到她更多的反应,无论是争辩、愤怒还是感激涕零。然而,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仿佛他的应允本就在预料之中,或者,对她而言,过程的曲折远不及结果重要。
“跟我来,”虚荣转过身,华丽的斗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别跟丢了,这里的黑水可不会对迷路的小书虫客气。”
他带着她,看似随意,实则巧妙地避开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吞噬之力的淤泥潭,引领她走向那片遗迹的中心,他平日盘踞的高台。书虫紧跟在他身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沿途的遗迹细节所吸引。残破的石柱上模糊的雕刻,地面上奇异的磨损图案,都让她心潮暗涌。这些,都是她在禁阁的卷轴上从未见过的实物证据。
登上高台,视野豁然开朗。尽管被灰色的天幕笼罩,但依旧能感受到这片遗迹曾经的宏伟规模。破碎的圆形广场,依稀可辨的层级结构,以及中央那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也就是虚荣的“王座”所在。
虚荣自顾自地在那块黑石板上坐下,恢复了他那慵懒的姿态,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书虫身上。
书虫没有在意他的“监督”。一到达相对安全的区域,她立刻从怀中(那是一个类似次元口袋的光能技巧)取出了她的工具:一个由光能凝聚的、半透明的记录板,上面似乎已经勾勒出一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还有几个小巧的、似乎是用来测量角度和距离的仪器。
她甚至没有多看虚荣一眼,便立刻投入了工作。她先是绕着高台的边缘缓缓行走,手指时不时拂过粗糙的石面,感受着上面的纹理和刻痕。随后,她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停下,举起手中的测量仪器,对着远处另一座倾斜的遗迹残骸进行比对,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她的专注程度,让虚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片废墟在他眼中,除了破败就是危险,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对着一块歪倒的石头如此全神贯注,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有暮土的风声和偶尔遥远的冥龙嘶鸣打破寂静。虚荣起初还能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无聊了。被如此彻底地无视,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但并不愉快的体验。
“喂。”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过于长久的沉寂,“你对着那块破石头已经看了快半个时辰了。它脸上是长花了吗?”
书虫似乎被他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头,看向虚荣,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去的专注光芒。“它不是普通的石头,”她认真地纠正,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它的倾斜角度,与远处那三根断裂石柱的顶点,以及这个平台的中心点,在特定季节的黄昏,可以构成一个精确的观测三角。这很可能用于定位某颗早已湮灭的星辰。”
她指着几个虚荣从未在意过的点,语气平和却笃定。虚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些杂乱无章的废墟,在她的描述下,似乎突然被一种无形的几何线条连接起来,赋予了某种他无法理解,却能隐约感受到的秩序和意义。
他第一次发现,这些他视为无物的、冰冷的石头,似乎真的承载着某种沉眠的“生命”,等待着被唤醒。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有些不适,又有些莫名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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