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得知这个噩耗的人是李大亮的女儿。

八岁的女孩茫然不知所措的赶回家里。

院子里，屋子里，到处都站满了人。

她被人群簇拥着，推到了西屋。

西屋里也站满了人。

人们指着土炕上说道：

“丫头！”

然后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向土炕。

土炕上躺着爸爸。

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了。

他躺在那里，光着上半身。

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头顶上一个吊瓶里面吊着黑红色的液体。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她从来都没见过爸爸的这个样子。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奶奶在一旁推了推她：

“丫头，去，去看你爸最后一眼，晚一点，就，就看不到了。”

奶奶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

小女又看了看一旁的妈妈。

妈妈的两个眼睛红肿的像两个桃子。

“妈妈不哭！”

女孩缓缓走到母亲跟前，想要擦去母亲脸上的眼泪。

可那些眼泪越擦越多。

她看到，姥姥姥爷，舅舅也来了。

他们都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难受。

王云霞一把搂过女儿，眼睛紧紧的盯着土炕上的爸爸。

女儿呆呆的看着爸爸。

那个爱说爱笑，爱逗她开心的爸爸，此刻却一动不动。

她上前摸了摸爸爸的胳膊，没有得到回应。

小女孩换了一副语气，小声的呼唤道：

“爸！你起来！”

土炕上的人还是没动。

小女孩又喊。

一遍一遍的喊。

周围的人又哭了起来。

女孩茫然的不知所措。

她转头走向母亲。

母亲此时已经哭的顾不上她了。

她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嘈杂声中夹杂着哭声和低低的安慰声。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问了一句：

“妈，奶奶回家了，那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王云霞听到这话，身体一颤，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姑奶奶紧紧抱住小女孩，哭着说道：

“孩子，爸爸……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你骗人！”

女孩大声的说。

她听到身旁无数的人都在说：

“你爸爸回不来了！”

“你爸爸回不来了！”

........

女孩大声的说道：

“你们都骗人，你们都是骗人的，骗人.......”

女孩呢喃着，冲着大门口的方向喊道：

“爸！爸！你回来啊，回来啊......”

听到女孩的声音，众人都向着大门口看去。

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怀疑，女孩是接受不了现实，疯了。

姑奶奶找来一个扫出，轻轻的抽在女孩的身上。

她一边抽着，一边哭。

大家都哭了。

大姑姑抱着三姑姑，三姑姑抱着姑奶奶。

姑奶奶抱着小女孩。

大家都哭了，只有小女孩，一声不吭。

一直到李大亮下葬，女孩都没有哭出声音。

她抱着纸糊的钱匣子，木讷的走在人群中。

她被人群裹挟着，像是一个白瓷娃娃。

她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哭，不说话。

直到李大亮的棺材被推进土炕的一瞬间。

女孩‘哇’的一声，扑倒在土坑边上，挣扎着扑向土坑里。

姑奶奶死命拉着小孙女。

“丫头，让，让，你爸安息吧！”

“我不，不要，不要！”

“爸爸！”

“爸爸！”

“爸爸!”

.......

女孩哀嚎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

仿佛这风都带着一丝凄凉。

哀叹着，这世间的不公。

姑奶奶扑倒在李大亮的坟前。

身后大姑姑扶着王云霞和小姑姑，三姑姑.......

站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安排完李大亮的后事。

姑奶奶又被接到了李俊家里。

只是这次大姑姑和三姑姑上门。

他们都提出，让姑奶奶在他们俩家每家都住上一个月。

由两家轮流照顾。

姑奶奶拒绝了。

她和几个女儿说道：

“以后，你们每家的赡养费都免了吧！”

大姑姑和三姑姑面面相觑。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姑奶奶找到李俊：

“俊小子，把之前的赔偿款都给王云霞吧！”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你二大爷托梦给我，他说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这个钱.....”

李俊点了点头。

把赔偿款交给王云霞的时候，李俊没有看到李大亮的女儿。

他猜想她可能去了王云霞的娘家。

一直过来几年之后。

李俊再次见到李大亮的女儿，她完全没了当初的天真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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