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从老旧录音机中迸发出的旋律,像是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洪荒猛兽,挣脱了时间的枷锁,在这片死寂的山林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没有歌词,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号角与战鼓。
号角声苍凉高亢,穿云裂石,带着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战鼓声沉闷如雷,撼天动地,仿佛是巨人踩踏着大地,一步步走向宿命的战场。
猴子脸上的表情,从最初对那台破录音机的嫌弃,瞬间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随着那鼓点疯狂地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都在渴望战斗。
『头儿……这……这是什么曲子?』猴子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手背上青筋暴起,『怎么听着……心里头发堵,又烧得慌?』
石头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眼神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闪烁着一种混杂着迷茫与激动的光芒。
只有年纪最小的陈然,一脸的困惑。
他能感受到这首曲子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那股铁血肃杀之气让他这个新兵蛋子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无法理解其中更深层的东西。
林锋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口,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林木,遥望着远处那座如同钢铁坟墓般的化工厂。
他的眼神,悠远而深邃,仿佛已经不在这个时空,而是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与兄弟们并肩浴血的年代。
那支部队,没有正式的番号,只有一个代号——『幽灵』。
他们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利刃,是国家最隐秘的守护者。
而这首曲子,就是只属于『幽灵』的集结号。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战歌,是刻印在每一个队员灵魂深处的烙印。
许久,林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不是歌,是回家的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是刻在我们骨头里的信标。牧羊人喜欢把人变成没有思想的野兽,但他忘了,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要里面还有一个我们的兄弟,只要他的灵魂还没有被彻底吞噬,他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有反应。』
猴子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头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动静也太大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我们在这儿吗?万一他们冲出来……』
『他们不会。』林锋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牧羊人是个极度自负的家伙,他把化工厂布置成一个陷阱,就绝不会相信有人能看穿。在他眼里,这阵音乐,最多也就是某个不知死活的平民搞出来的噪音污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会烦躁,会派人出来搜索,但绝对找不到我们。而这种找不到源头的“噪音”,会不断地消磨他手下的耐心和警惕,让他们从紧张变得麻木,从麻木变得懈怠。』
石头在一旁补充道:『声波在山谷里的反射很复杂,他们很难通过简单的听觉定位。我们的设备有定向功能,声音是朝着化工厂去的,而我们藏身的位置,恰好是声音的死角。』
陈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看着林锋那张平静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算无遗策。
林锋拍了拍陈然的肩膀,『小子,记住。战场上,有时候最原始的方法,反而最有效。心理战,永远是战争的一部分。』
时间,就在这首循环播放的悲壮军歌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从东方的山峦升起,又缓缓地滑向西边的天际。
山林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只有那激昂的旋律,依旧不知疲倦地回荡着。
小队成员轮流休息,轮流警戒。
猴子啃着干巴巴的单兵口粮,嘴里嘟囔着:『头儿,这都响了一整天了,对面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里面可能……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的话让气氛瞬间沉重了下来。
石头擦拭着他的宝贝狙击枪,闻言动作一滞,没有说话,但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陈然更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林锋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
听到猴子的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等。』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猴子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话,只能继续和嘴里的压缩饼干较劲。
夜,终于来了。
墨汁般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山谷,远处的化工厂亮起了几盏昏黄的探照灯,像是一头垂死巨兽睁开的浑浊眼睛。
军歌还在响着,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诡异。
……
与此同时,化工厂内部。
一间监控室里,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神凶悍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几十个画面分割显示着工厂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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