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秦昭孤舟驶入归墟之眼,已悄然过去三载。
开元五年的上元节,长安城依旧举办了盛大的灯会。鳌山灯楼巍峨耸立,万盏花灯争奇斗艳,朱雀大街人潮汹涌,欢声笑语似乎比往年更甚。新帝李隆基登基已有数年,励精图治,任用姚崇、宋璟等贤臣,整顿吏治,发展经济,史称“开元盛世”初现端倪。表面的繁华与安定,足以让大多数人忘记三年前那些关于妖邪、关于南海的惊悚传闻。
然而,在这片盛世华章之下,一些细微的变化,却如同水面下的暗礁,悄然浮现。
最明显的,便是三年前那场由皇帝亲自下旨、轰动一时的“万灯照夜”超度法会,以及其后每年上元节由朝廷统一发放、书写妖名的“祈天灯”活动,自去年起,已悄然取消。官方的解释是“妖氛已靖,无需再行超度,当与民同乐”,但一些嗅觉敏锐者却察觉到,这或许意味着朝廷对“非常”力量的态度,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由皇室和权贵倡导、旨在“祈福延年”、“彰显祥瑞”的新风尚。终南山里的隐士道观香火鼎盛,据说有官员因进献了能令人“身轻体健”的丹药而获得擢升。来自吐蕃、天竺的密宗僧侣频繁出入宫禁,讲授一些玄奥的“养生秘法”。甚至市井之间,也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海外仙山、长生不老药的轶闻,引得不少富商巨贾蠢蠢欲动。
感业寺后院,那间僻静的禅房依旧被严密地“保护”着。阿依莎(转世绯烟)已长高了不少,但心智似乎成长缓慢,大部分时间依旧懵懂天真,抱着那串狐尾饰品自言自语。只是她偶尔在睡梦中,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些复杂的、类似符文的轨迹,让看守她的老尼和暗中的玄影卫暗自心惊。关于她三年前那句“它们从海上来”的预言,已被列为最高机密,严禁外传,但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着这座小院。
大明宫内,李隆基的气色比三年前更显红润,精力充沛,处理政务常常至深夜而不显疲态。只是他的眼神深处,那抹对权力绝对掌控的执着,以及对“长生”、“超越凡俗力量”的渴望,愈发炽烈。高力士权势日隆,不仅牢牢掌控着内侍省和监军司,其影响力更是通过“镇海都护府”和暗中活动的“玄影卫”,渗透到了帝国的方方面面。
“镇海都护府”在这三年里,已从一个秘密构想,成长为盘踞岭南、拥有独立舟师和数千精锐的庞然大物。首任大都护宋璟年事已高,且不谙军事,实际权力早已被高力士派去的监军宦官和副都护架空。都护府明面上继续清剿零星海寇,但其真正的活动重心,已转向依据某些古籍秘闻和玄影卫搜集的情报,在南海深处搜寻所谓的“上古秘境”和“长生之秘”,耗费钱粮无数,却收获寥寥。
这一切,都发生在秦昭消失的三年里。那个曾以雷霆手段斩妖除魔、一度牵动着朝野神经的鉴妖司司丞,他的名字已逐渐被大多数人遗忘,只在某些特定场合,才会被讳莫如深地提及。
南海,归墟之眼外围。
那片被诡异迷雾和能量乱流笼罩的死亡海域,依旧是人类船只的禁区。三年来,“镇海都护府”曾数次派遣精锐船队试图闯入,不是遭遇恐怖的风暴和幻象无功而返,就是整船人马离奇失踪,音讯全无。久而久之,这里便被视作绝地,除了必要的远距离巡逻,再无人敢轻易靠近。
然而,在这片绝地的边缘,一艘中型海鹘船——“破浪号”,却如同固执的礁石,始终坚守在原地。
船只保持着三年前的状态,甚至更加破旧,船体上布满了与风浪和海兽搏斗留下的伤痕。船帆经过多次修补,显得斑驳不堪。但整艘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坚韧气息。
刘仁轨站在船头,三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他已是这支留守队伍的绝对核心。当初秦昭留下的百余人,在这三年里,因疾病、意外以及小规模的海兽袭击,减员了近三成。剩下的人,无一不是意志如钢、对秦昭有着近乎信仰般忠诚的死士。
他们依靠着最初携带的物资,以及后来冒险在周边相对安全的岛屿上采集淡水、捕猎海鸟和鱼类,艰难地生存了下来。更重要的是,船头桅杆顶端,那几片“青霜剑”碎片,三年来一直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驱散了靠近船只的迷雾和邪祟,似乎也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维系着这片海域难得的“安全区”。
这光芒,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司丞还活着,他留下的力量仍在守护着他们。
“刘头儿,淡水只够十天了。”一名满脸风霜的水手走过来,低声汇报,声音嘶哑,“是不是……再派一队人去‘龟背岛’?上次虽然遇到了怪鱼,但总算补充了一些。”
刘仁轨望着前方那片永恒般翻滚的迷雾和能量乱流,摇了摇头:“不能再冒险了。龟背岛也不安全。省着点用,等待时机。”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青霜剑碎片指引的方向——那片吞噬了秦昭的绝对黑暗与平静的风暴眼。三年来,那里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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