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露沾在老破小楼下的梧桐叶上,风一吹,就滚落在云染染的运动鞋尖。她揣着手机,身上套着件洗得软塌的运动外套——这是明睿上大学时穿剩的,她改了改领口,刚好合身。往常这个点,她该在出租屋的小厨房熬粥,今天明睿替她早起煮了小米粥,说“妈你去楼下公园走走,别总闷在屋里”,她才难得偷出半小时空闲。
公园不大,绕着中心的小湖走一圈也就八百米。云染染刚走到健身器材区,就听见有人喊她:“明睿妈妈?”
她回头,看见欧老师坐在长椅上,穿着件亮色的碎花衬衫,头发烫得卷卷的,手里拎着个印着“新疆伊犁”的帆布包。欧老师是明睿高中同学乾栎的妈妈,退休前是市一中的生物老师,乾栎比明睿大六岁,当年明睿刚上高一,乾栎已经高三,俩家妈妈因家长会认识,后来乾栎考上协和,欧老师还特意跟云染染分享过备考经验,也算老熟人了。“欧老师,你怎么在这?”云染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长椅上还留着点晨露的凉。
“刚从新疆回来,倒时差呢,早上睡不着,就来公园透透气。”欧老师拍了拍帆布包,“给孙子带的葡萄干,回头给明玥拿点,小姑娘在‘神学院’读书,比乾栎当年还辛苦。”她上下打量着云染染,“看你脸色比去年好多了,明睿今年二十三,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乾栎昨天视频还说,他当年考研那阵,天天在图书馆熬到闭馆,比高考还累。”
提到明睿,云染染的嘴角就忍不住往起扬,眼里却藏着点化不开的忧色:“还那样,白天在医院实习,从早上八点忙到下午六点,跟着带教老师查二十多个床,写病历能写到手软,有时候还要帮护士站搬器械、给病人送检查单,跟打杂似的,晚上七点多才回出租屋,吃口饭就扎进那间小书房,不到后半夜不出来。”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临床医学考研太难了,那本《综合能力》厚得能砸死人,他说去年国家线涨了二十分,今年报的人更多,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总怕考不上,对不起这几年的辛苦。”
欧老师点点头,手里转着个揉肩的按摩球,眼神里满是理解:“医学生都这样,乾栎比明睿大六岁,当年考协和的时候,也是天天熬到凌晨两点,桌上堆的复习资料比他人还高。你别担心,明睿这孩子稳,当年乾栎就说‘明睿做题比我细,稳扎稳打肯定行’,底子在那儿呢。”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当妈的总觉得‘考上研就万事大吉’,其实医学生的路,考上研才刚起步,得提前把路想宽点,别到时候一条道走到黑,孩子遭罪。”
云染染赶紧坐直身子,掏出手机——这是明睿去年给她换的智能机,说“妈你有事随时查资料、跟我视频”,她平时也就用来接打电话、看天气预报,这会儿赶紧点开备忘录,手指悬在屏幕上,想把欧老师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明睿妈妈,我给你捋捋临床医学的升学和就业路,一共四条主流道,你跟明睿说说,让他心里有个数,就算考研不顺,也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欧老师伸出一根手指,语气认真,“第一条,也是最常规的,国内考研 规培,这是大多数医学生的路。”
“明睿现在考的就是这个,考上硕士后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四证合一’,就是硕士学历证、学位证、执业医师证、规培合格证一起拿,读三年就能毕业,毕业后直接能去医院当住院医师,不用再额外规培;另一种是学术型硕士,侧重科研,毕业只有学历证和学位证,得再考三年规培,拿到规培证才能上岗。”欧老师顿了顿,“要是想进三甲医院,现在硕士都不太够,好多重点科室都要博士,那就要再读三年博士,加上规培,前后加起来快十年了。乾栎比明睿大六岁,他当年读的协和八年制直博,省了两年时间,可就算这样,毕业都快三十了。”
云染染的手指顿在屏幕上,心里算了算:明睿今年二十三,要是考不上硕士,再考一年,读三年硕士,再读三年博士,毕业就快三十了。“那进三甲医院真这么难?”
“难!太卷了!”欧老师加重语气,“乾栎当年协和博士毕业,想回咱们市的三甲医院外科,人家HR直接说‘要三篇以上SCI论文,还要有两年以上临床经验’,他那时候一心想转基础研究,没发几篇临床文章,最后才没去成。现在大医院不光看学历,还要看你跟着哪个导师、有没有拿得出手的病例、会不会做科研,缺一不可,明睿要是走这条路,得提前跟导师搞好关系,多写论文,多攒临床经验。”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条路,国内考研/博后,转基础研究,走科研或教学岗,不用再泡临床。这条道适合不想当临床医生,却想留在医疗行业的学生。”
“乾栎就是走的这条。他比明睿大六岁,博三在协和轮转的时候,连续上了三十六个小时班,下了夜班直接晕过去了,醒了就跟我说‘妈,我每天见的不是病人就是病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欧老师的声音放轻,“我当时劝他,‘你都读了七年了,差最后一步就博士毕业了,就算以后不做临床,有博士文凭,路也宽’。他听进去了,咬着牙把论文写完,毕业后果断转了基础研究,现在在美国纽大做博士后,研究肿瘤免疫,虽然也忙,但不用天天守着病房,不用值夜班,孩子说‘心里踏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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