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没持续太久，陈义歌最终受不了低了头。

“你有什么话想问我？说吧。”他闭上眼缓缓说道。

术后不久的缘故，他的面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注视着病床上仿佛失去了生机的人，秋迟紧抿着唇。经过片刻思索，她抛开了内心升起的恻隐之心。

“小舅舅，方寸到底许了你什么承诺？”

话如惊雷，病床上的陈义歌紧皱起眉，似是不愿面对。

只问了一句，后面再没有动静。

他睁开眼时，直直撞进了秋迟那双深沉如水的眸子里。这一刻，他觉得秋迟像极了陈灵允，平静而执拗。

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你都知道了？”

疑问的话，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想听你亲口说。”说这话时，秋迟的眼底划过一抹哀伤。

明媚的姑娘此时就像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陈义歌心里好比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他移开目光，心虚得不敢对视。

声音继续传来：“小舅舅，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话语如刀，一下一下扎在心口。

陈义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他还是作出了妥协。

“是你母亲，东西已经交给她。”

“这是犯法的，小舅舅。”

“不会出事的，我会处理干净。”

“方寸利用职务之便谋私，你与之交易则是帮凶。”秋迟抿了抿嘴，眼底情绪翻涌，“以陈灵允他们团队的能力，一个机密级别的探索项目，你是看不起他们，还是太高估自己？”

“你好好拍你的戏，我会帮你。”

“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一句一句直戳心窝，陈义歌被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天方寸与陈义歌说的就是南极科考的一个机密项目批报，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毫无意义。可这却是陈灵允近年来的一大心病，眼看项目启动在即，他们团队却久久拿不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寸拿出了项目书。

正中下怀。

“你知不知道，一旦接受了，它会变成日后拿捏你的把柄。”说这话时，秋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颓然。

她把陈义歌归纳在家人的范畴，刚知晓对方的涉险行为时，简直快被气疯了。

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专捅大篓子。

就他干的事，查下来喝一壶够够的。

真是越想越气。

被小辈指着鼻子骂，陈义歌的脾气也上来了。只是他目前是个病号，外加理亏在前，以至于反驳的话显得力不从心。

“我没错。”他气呼呼的别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此番态度，让秋迟有种扇巴掌的冲动。

忍住，不能跟犟驴计较。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算了，你以后别再跟方寸往来，之前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

季予安从屋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工，其中一个还是之前负责照顾陈义歌的那位。

似是被提点过，后者低着头，不敢去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

“你们盯着他，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秋迟没好气的皱眉，指了指病床上被架起的平板等东西。

得到指令的两人忙不迭去拆。

陈义歌正在生闷气，直至秋迟他们离开，他也没吭声。

随着关门声响起，病房里只剩下护工收拾东西走动的脚步声，以及机械运转的电子音。

他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理智告诉他，秋迟是对的。

但就是不服气。

陈灵允是他的亲姐姐，他帮他的姐姐完成心愿，有什么错？

如果是秋迟面临困境，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维护他的家人，有什么错？

……

离开公共场合，一坐到车里，秋迟已经忍无可忍。

“犟种，倔驴，蠢货！”

“脑子被门夹了！”

“气死我了！”

说着，她拿起摆在副驾挡风玻璃前的毛绒娃娃。可怜的娃娃被揉搓捏扁，承受着无端横祸。

季予安没说话，他侧身静静注视着身边人发疯。

宣泄一通负面情绪，秋迟终于舒畅了。

“噗嗤——”

一声轻笑在车内突兀响起。

循声望去，她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撇嘴道：“很好笑吗？”

“嗯。”

“不准笑。”

说着，她起身去捂对方的嘴。

季予安没反抗，任其动作，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染着笑意，似是落了满天的星子。

打着闹着，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一个吻落在眉间。

对于季予安的主动，秋迟愣了一下，继而面上浮现出喜色。

她凑上去，吻上对方的唇。

本来是小鸡啄米似的试探，见人不别扭反抗，甚至在小心翼翼迎合，秋迟就更大胆了。

由浅尝辄止，到攻城掠地。

季予安被撩拨得素来清明的眸子都染上了氤氲雾气。

她跨坐在他身上，将人往后轻轻一推，继而捏着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仰头。

与那双迷离的眼睛对上，秋迟勾起蔫坏的笑，她诱哄着：

“季予安，你想不想？”

“……”

她俯身在耳边呼气，吐息如兰：“季予安，我想要你……身和心都要。”

吴侬软语在耳畔，仿佛妖精的蛊惑。

季予安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而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更是让他一个激灵。

狂乱的心跳，逐渐加重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季予安，我要吃了你。”她轻咬住他的耳朵，低声诱哄，“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

木讷，寡言。

不合群的怪物。

“小表弟，喜欢就要大大方方表达，走到最后同样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

“口头的承诺谁都会说，关键的是你能为她做到什么。”

……

周围人的评价和话语，言犹在耳。

“季予安，我希望陪我走到最后的人是你。”

“好。”

低声喃语湮没在紊乱的气息里。

不去管那前世今生，请你和我一起溺死在此刻的欢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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