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坐起身,看向窗外。
天蒙蒙亮,远方泛起了冷漠的白色。
狮城好像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安静下来,闪烁的霓虹灯熄灭了,街上雾蒙蒙的,一片寂静。
活在白天的人尚在梦乡,活在夜晚的人带着满身疲惫,准备歇息。
他叹了口气。
到狮城的时机有些糟糕,每个人,每个势力好像都憋着什么坏心思,像是蓄满力的弓弦,紧绷得让人不舒服。
今天又杀了不少人,在英灵节上。
跟教会骑士或者飞天狮不同,他们是平民。
李昂并不觉得愧疚。
事态紧急,如果不杀,死的人会多上几倍。
何况错不在他。
乱咬人的是弄臣,假死导致举办英灵节的圣乔治,不管怎么想,都怪不到他头上。
杀人这件事,不包含政治,宗教,立场,对李昂来说只是“决策”的一部分。
李昂并没觉得自己能随意安排别人的性命。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死。
活下去,就得干掉那些想杀死你,或者无意间会杀死你的人,从来都是这样…你死我活。
这世道每天都死人,昨天死一些,今天又死一些,早就不稀奇了。
但还是有点…可惜。
被杀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可能有人刚结婚,有人刚生了孩子,有人昨天刚养了条狗,有人刚从乱糟糟的过去中重新爬起,决心认真生活。
他们过着被祝福,或者不被祝福的人生,十几年,几十年,直到今天被自己亲手终结。
肩膀上传来无形的压力,李昂活动着关节,试图缓解。
虽然已经知道了,踏上修复黄铜圣辇这条路,一定会充满艰辛,必须做好觉悟。
可心理压力还是一点都不会少。
杀戮的螺旋正逐渐展开,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网住,无法挣脱。
咚,咚咚。
门被敲响,李昂转过头,诺亚正站在那里。
——
“杀戮的螺旋?”诺亚坐在工作台上,双腿轻轻垂下,赤着的足尖在半空晃动。
李昂捧着她小巧的手掌,一点点修复断指。
“是的,我偶尔会思考这种事。”李昂组装着那些零件,“很奇怪吧,黄铜圣辇的列车长…心肠应该再硬一点才行。”
“才不奇怪。”诺亚伸手摸了摸李昂的脸颊,“我理解你,李昂。”
“我是为了杀死同类而生的,可以说从睁开双眼那一刻起,就身处螺旋了。”
“对生命抱有敬意是好事,每个人尊重生命的方式是不同的。
“有人觉得生存大于一切,有人觉得体面的结局才好。”
“甚至哪怕同一个人,经历了各种事,处在生命不同时期,得到的答案也并不相同。”
“我也在不断探寻的过程中。”
“生和死,是不能用对错来定义的。你没做错,也没做对,只是单纯的‘那样做了’。”
“做出行为,承担结果,这样就足够。”
“假若世界上真有命运之神,每个人和谁相遇,几时死去,都是安排好的…那么,人们也就没必要互相怨恨。”
“如果让我给出建议的话,大概是‘保持敬意,继续思考’。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是很可怕的。”
“以及,就算螺旋的尽头是地狱,能跟你一起前进,我也很开心。”
少女露出笑容,清晨的光芒从身后照来,点亮她的每一根发丝。
“这样吗…”李昂完成最后一步修理。
诺亚举起手,轻轻活动着指节。
和原本一样灵活,甚至有些小损伤都修好了。
手艺一如既往地精湛。
“你偶尔会说出这种很有道理的话啊,诺亚。”
“那当然,毕竟我活了很久。”诺亚得意地仰起头,“以在列车上的年份来说,你应该叫我前辈呢。”
“…”李昂点点头。
“你应该叫我前辈呢。”诺亚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动作。
“对萝莉叫前辈什么的…总觉得没法开口啊。”李昂捏了捏诺亚的脸颊。
“那我变成大号不就…”诺亚说到一半,紧接着意识到开启解放姿态的前置条件是…
接吻。
“坏心眼的家伙。”她戳了戳李昂,把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开始揉捏肩膀,“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可能是心理因素,感觉肩膀上一直压着什么东西。”李昂轻轻吐了口气,感受着那双相当有力的小手,“是恶灵也说不定。”
“说起这个…”诺亚伸出胳膊,从背后抱住李昂,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佩洛觉得我是恶灵,她可能是看了太多小说漫画,把脑袋都看坏了。”
她咕哝着,似乎不太满意。
“不能全怪她,”李昂摸摸诺亚的脑袋,“她对你了解不够多。”
“佩洛和南宫都是聪明人,她们应该也能感受到…你在刻意保持距离。”
“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机械造物吗?”
“…嗯。”诺亚把脸埋进李昂脖颈,小声回应着,“我不想再被区别对待了。如果佩洛知道她治不好我的伤,肯定会念来念去,担心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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