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尚未从刑讯课的阴影中完全走出,便到了最讨厌的,一月一次的朝会。
临训班的课程很杂,陈嘉学过至少二十门专业课。
刚来的头两个月内,学习情报、侦察、化妆、爆破、联络、跟梢、盯梢、脱梢、搜集、分析、秘密通信、化学毒物使用、邮电等基本技术。
以上内容由余副主任主讲。
分科后,陈嘉被编入行动班,专门钻研行动术,课程更加细化,学的更加细致具体。
行动术教材是沈逸负责编撰的,他是军统四大杀手之一,经验丰富。
主要内容有逮捕、绑票、暗杀、放火、解锁。
刑讯、解送、看守、偷盗、跟踪、兵刃、追捕、逃脱及其他专业技术,由安教官及另外两名女教官教授。
此外,还需学习摄影、洗胶卷、维修录音机、游泳等,由两位专业人士教授。
三个月后,又多了一门爆破术。
爆破危险指数较高,但凡有一丁点的粗心大意,命就炸没了。
但比起这个要命的,陈嘉更讨厌政治性课程。
政治性课程分为两种,一种是强调拥护中央,服从领袖,宣扬国府革命理论,背诵三民主义,强化对老头子和戴的个人崇拜。
还有一种,就是每月一次的朝会内容——反红宣传。
主讲廖平华,曾经的老地下党,叛变后加入军统,负责系统性的给学员们灌输反红思想,鼓吹反红言论。
不仅要灌输,还会进行一对一的训话。
轮到陈嘉时,她需要左右脑互搏,这种时候,说错一个字都是要命的。
比起日寇,国府更恨红党。
她可以演,只是言不由衷,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比如,廖平华说:“红党抗日是阴谋,是重演旧军阀主义。”
陈嘉要立马附和他,并且说一些自己的理解,中心思想必须是质疑红党的。
这天,又轮到陈嘉单独答话,一直关注她的段延培,走过来同排在她身后的唐楠换了个位置。
廖平华手中拿着戒尺,目光咄咄,道:“土改政策是彻头彻尾的阴谋,红党没收地主的土地为己所用,他们从农民手中收取的租子比地主更狠,假借抗日的由头,大量剥削老百姓……”
他上嘴皮碰下嘴皮,轻轻松松颠倒黑白。
陈嘉心里明知道不是这回事,却还得应和他。
他小嘴叭叭的讲个没完,讲的陈嘉头昏脑涨,提不起精神,瞳孔逐渐涣散,眼皮越来越无力。
她有些力不从心了,段延培走上前,插嘴道:“廖教官,红党大肆宣传的平型关大捷,我发现了些疑点。”
“什么疑点?”廖平华把陈嘉从座位上撵下去,随意的给她打了个钩,示意她过关了可以走了。
陈嘉下场,换段延培坐过来,师徒二人就平型关大捷是真是假,展开热烈讨论。
散会后,段延培单独找到陈嘉。
他语气笃定:“你心有怨气,不服廖教官。”
陈嘉警觉道:“你别害我。”
半个月前,有学员私下里传阅进步报纸,质疑廖平华的反红宣传。
被告状精捅到了戴那里,戴大发雷霆,把所有疑似亲红的学员带走了,行为较轻的关了禁闭。
被带走的学员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此后,戴推开所有事务,专门跑到临澧班住了几日。
亲自给学生讲课、洗脑,告诉学生们,日后最大的敌人不是日寇而是红党。
他还册封了十几个学员干部,专门盯着学员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搞得校内人人自危,互相警惕。
陈嘉不想被关禁闭室,更不想被带走。
所以她矢口否认。
段延培弯腰与她平视:“红党抗日的决心,土改的政策方针,与我们无关,教官怎么教,我们就怎么学,不需要思考,更不要动脑子。”
他语气异常严肃,但不是来给自己定罪的,得出这个结论后,陈嘉松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
段延培捏了捏她的脸,冷声道:“不,你不知道,你看向廖教官的眼神是迷离的,他是资深特工,你瞒不过他。”
陈嘉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昨天睡太晚了,今早太困了。”
段延培摇头轻笑。
小姑娘的嘴真犟。
“行了,在老乡面前别装了。”
段延培环顾四周,把陈嘉拉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语:“廖教官的反红宣传,前后矛盾,错漏百出,上千名学员,一大半都是读过书的,没人是傻子,大家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只是不敢点破罢了。”
“前段时间,有人从邮局拿来多份《新华日报》,还有马列主义书籍,很多人都看了,包括我,公开阅览的人被秘密带走了,我就明白,这犯了戴主任的大忌讳。”
公开阅览的那几个人,会有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好,但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没好果子吃。
他的气息洒在陈嘉脸上,两人挨得很近,陈嘉知道他说的话不能叫第三个人听见,虽然别扭,但还是顺从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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