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场雪砸在红霞集体农庄的铁皮屋顶上时,守夜人谢尔盖正提着煤油灯踉跄而行。他的靴子陷进黑泥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大地在咀嚼骨头。
"该死的鬼天气。"谢尔盖嘟囔着,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像一个个飘渺的鬼魂。他朝腐草沼泽方向望去,那里飘浮着诡异的磷火,绿幽幽的光点在雪幕中跳动,仿佛有生命般相互追逐。农庄老人都说那片沼泽会吃人,不是**意义上的吞噬,而是更可怕的、让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吞噬。去年失踪的拖拉机手伊万,最后被人看见就是朝着沼泽方向去的。搜索队找了三天,只找到一只灌满泥浆的靴子——诡异的是,靴子里长满了灰白色的霉菌,像是已经在沼泽里浸泡了数十年而非三天。
谢尔盖加快脚步,煤油灯在风中剧烈摇晃,投下癫狂舞动的光影。就在经过农庄副主席安德烈·叶菲莫维奇的屋舍时,他听见了某种不该存在的声音: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压抑的呜咽。那不是人类正常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模仿人类哭泣,每个音调都扭曲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恰好看见二楼窗玻璃上溅开一道暗色痕迹,像被拍死的飞蛾留下的血印。但那痕迹太大太深,绝不可能是飞蛾。谢尔盖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行,那不是风雪带来的寒冷,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冰冷恐惧。他注意到有片窗玻璃上结着奇特的霜花,形状像极了一张扭曲的人脸——那张脸似乎在无声地尖叫。
"看花了眼罢了。"谢尔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加快脚步离开,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煤油灯的火苗突然一晃,变成诡异的蓝色,然后又恢复正常。远处沼泽方向传来低沉的汩汩声,像是某个巨人在泥浆中吹泡泡。
第二天清晨,挤奶女工柳博芙·伊万诺夫娜端着奶桶经过安德烈家时,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古怪甜腥气。那气味让她想起童年时在森林里发现的死鹿——**中带着奇异的香甜,令人作呕又莫名诱人。
她看见副主席安德烈·叶菲莫维奇正蹲在院墙根下烧东西。这位向来一丝不苟的领导人此刻看起来十分反常:列宁装的第一颗扣子扣错了位置,头发乱蓬蓬的,眼镜片上沾着灰烬。焦黑的纸屑混着雪花飞舞,像一场诡异的黑色暴风雪。
"您在烧什么呀,叶菲莫维奇同志?"柳博芙好奇地问。
安德烈猛地转身,眼镜片后闪过瞬间的慌乱。柳博芙注意到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瞳孔异常扩大,仿佛连续几夜没睡。
"旧文件。"他声音沙哑地说,"有些档案不该留着。"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是刚刚经历过电击。柳博芙看见他脚边躺着一面裂开的梳妆镜,镜框上雕着扭曲的紫檀花纹。最令人不安的是镜面裂痕中心粘着几根灰白色毛发——不像人发也不像动物毛发,那些毛发在晨光中微微蠕动,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安德烈注意到她的目光,突然暴怒起来:"看什么看?去做你该做的工作!"他猛地一脚踢向那面破镜子,碎片四溅。有一片划过柳博芙的手背,留下细长的血痕。奇怪的是,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伤口钻入,直冲心脏。
"对、对不起,同志。"柳博芙结结巴巴地说,慌忙退后。她转身离开时,感觉安德烈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在她的背上。走远后她才敢回头瞥一眼,看见安德烈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灰白色毛发收集到一个小铁盒里,然后埋在了院墙脚下。他的动作鬼鬼祟祟,时不时四下张望,活像正在埋藏尸体的杀人犯。
那天晚些时候,柳博芙发现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白色的痕迹。但每当她靠近任何反光表面——无论是水桶里的水还是奶罐的金属表面——都会隐约看见一张扭曲的面孔在倒影中一闪而过。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陷在沼泽里,无数双长着灰白毛发的手从泥浆中伸出,拉扯着她的衣裙。
这件事很快被农庄更大的新闻掩盖——从州里来的调查组宣布要在农庄推行"精神纯洁度考核",每个人都要接受民主评议。倡议者正是安德烈·叶菲莫维奇,他在全体会议上敲着桌子,声音洪亮得不自然:"我们必须清除集体中的毒素,有些同志表面积极,骨子里却藏着资产阶级腐臭!"
他的话语在礼堂中回荡,产生奇特的叠音效果,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同步说话。坐在后排的老玛丽亚奶奶划了个十字,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听见了吗?他说话有回声,就像沼泽在学舌。"
被针对的是农庄畜牧技师格列布·伊万诺维奇。这个棕发蓝眼的年轻人因为改良奶牛配种技术刚获得州级奖章,调查组来的第二天,他的表彰照片就从农庄荣誉墙上消失了。更诡异的是,原来挂照片的地方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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