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谁也没有合眼。
帐中没有言语,只有沉沉的呼吸和偶尔传来的火把噼啪声,映照着每个人绷紧的神情。
天色微亮,晨光尚未完全破晓,单灵灵便站起了身。
兔沉沉和狸悠默契地走上前,为她穿上那副血红的战甲,她们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努力稳住动作,不让任何一处碰到师父尚未愈合的伤口。
当面甲缓缓落下、锁入战盔的卡扣中时,一声低沉的“咔哒”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一刻,单灵灵只觉得天地完全被隔绝了。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道从缝隙中透进来的细细天光。
那是黎明的颜色,也是生死之间最后的一抹微光。
她站定,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八个徒弟。
声音透过面甲,显得冷静而遥远。
“出发吧。”
她迈出了第一步。
沉稳、有力,却像是踏入了深渊的边缘。
第二步,她的背影被阳光拉长,战甲的每一寸金属都发出骇人的血光。
她每走一步,死亡便离她更近一分。
单灵灵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共工,是祝融,是杀局,是荒唐的宿命。
但她仍旧走着,步伐沉静,无惧,无悔。
每一步,都如钟槌落下,敲响了一个注定走向终结的预言。
她是腾蛇,是族长,是师父,是一柄即将折断却仍执着向前的刀。
死,并不可怕。
可若这一步能换烛洺赫和腾蛇族一线生机,那便值得。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单灵灵仰头望着眼前那座高耸入云、巍峨沉默的大山。
不周山。
它是一柄古老的天剑,矗立在天地交界之处,冷眼旁观着无数神只的恩怨血战。
这是神族典籍中记载的圣山,是人间界通往神界的唯一通道。
曾几何时,镇守不周山的,是火神一族,但后来,共工受伏羲重用,取代了祝融,成为不周山的新主。
祝融不甘失势,数百年来屡屡挑衅,而共工也寸步不让,从未后退。
作为三皇之首的伏羲,却始终未曾干涉,任由他们在这片山麓之下反复拉锯、杀伐不断。
一场场战火,便在这片土地上燃起,又在鲜血中熄灭。
她记得很久以前,自己还年幼,初读神族史册时,曾经满脸疑惑地问父亲。
“爹爹,不周山那么荒凉,连草都不长一根,终年都是积雪,有什么好抢的呀?他们为什么要为了这座山打仗?”
那时的父亲只是笑了笑,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们争的,并不是山本身。”
“那争的是什么啊?”她仰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父亲,“是很好吃的东西吗?”
父亲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说道。
“是比食物……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灵儿再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那没意思。”单灵灵撅起小嘴,嘟囔着,“打仗一点都不好,不要打仗行不行?”
父亲叹了口气,轻声说。
“傻丫头,爹爹说了不算啊。”
回忆到这里,画面在脑海中悄然散去。
单灵灵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争的,的确不是这座山。
而是比食物珍贵,比生命沉重的东西。
是脸面,是权力,是话语权。
是神与神之间,永不言和的尊严之战。
山脚之下,水神大军如海浪般铺陈开来,黑压压一片,旌旗猎猎,杀气冲天。
果不其然,如祝融所料,这一战,共工亲自出征。
墨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那位不苟言笑的水神端坐在自己的坐骑之上,神情冷峻,眼神如寒铁般沉寂。
他的目光越过山势与阵线,精准地落在了对面的身影上。
那副血红战甲太过刺目,连共工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祝融居然还找得出人手前来送死?”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骤然下压,寒光森然。
“全部,杀干净。”
杀令一下,水神军中号角长鸣,山谷轰然震动,数千重甲兵如潮水般涌来,冲锋声震耳欲聋。
而此时,敌军的最前线,单灵灵无声地站立于天地之间。
她的脸庞被面甲所掩,背后腾起烈烈战意。
手掌一握,一柄暗红色的火焰长刀从虚空中凝现,刃身滚动着火光与怒意,是单灵灵燃烧的神魂。
下一瞬。
单灵灵身影一动,如骤风般腾空而起!
她不是冲锋,而是直刺而去,径直破开水军防线,朝着那遥远高坐的水神共工,毫无保留地杀了过去!
她不再计较退路,也不曾回头看她身后的八名弟子。
她是火。
是燃尽的火,是决绝的火,是为死而生的烈焰。
敌军如海,但她如刀。
火焰长刀卷起滔天热浪,在寒水之军中撕开一道血色缺口。
无数武器破开了祝融给她的不堪一击的战甲,单灵灵已然浑身是伤,却不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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