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汴河之上,薄雾未散。
乳白色的水汽如同流动的轻纱,低低地笼罩着宽阔的河面,将两岸鳞次栉比的码头、货栈、以及远处上京城巍峨的轮廓,都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灰影。河水是暗沉的铅灰色,在微弱的晨光下,无声地流淌,带着一股河泥与水草混合的、微腥的气息。几艘早起的漕船,如同巨大的阴影,在雾中缓缓移动,船桨划破水面,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哗啦”声。更夫敲响五更的梆子声,穿过湿冷的空气,显得遥远而飘渺。
“哗啦——!”
一声突兀的水响,打破了这近乎凝滞的宁静。
一艘破旧的乌篷渔船,如同水鬼般从浓雾中钻出。船头,一个穿着蓑衣、皮肤黝黑的老渔夫,正吃力地拖拽着渔网。网里沉甸甸的,似乎收获颇丰。然而,当渔网被拖上船板时,老渔夫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网中并非银鳞闪烁的鱼群!
而是一团被河水浸泡得湿透沉重的艳丽织物!
那织物是上好的苏杭软烟罗!颜色是极其娇艳的海棠红!
织物包裹着的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却面色青紫、双目圆睁、早已气绝多时的女子!
“啊——!!!”老渔夫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手一松,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在湿漉漉的船板上!他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具被渔网缠绕、随波起伏的艳丽尸身,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死人!捞到死人啦——!!!”船尾摇橹的年轻船工,看清状况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那惊恐的喊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撕裂了汴河清晨的薄雾!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开。京兆府的衙役很快赶到,封锁了发现尸体的河段。当大理寺卿穆之带着婉儿和林远,快马加鞭赶到汴河码头时,现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刺鼻的鱼腥味、河水的土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脂粉香气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警戒线内,那具艳丽的尸身已被小心地安置在铺着油布的担架上。死者身着海棠红软烟罗襦裙,外罩一件金线绣牡丹的云锦褙子,华贵异常。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发髻虽有些散乱,但依旧能看出精心梳理过的痕迹。脸上妆容精致,黛眉如柳,朱唇点绛,然而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却圆睁着!瞳孔放大!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她的脖颈白皙修长,然而在那精致的锁骨上方,赫然印着一圈深紫色的掐痕!指痕清晰!边缘肿胀!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死死缠绕,扼断了所有的生机!
“大人!”京兆府总捕头赵铁山快步迎上,脸色凝重,“死者是‘醉月楼’的头牌苏沐清!”
“苏沐清?”穆之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醉月楼的头牌清倌人,色艺双绝,艳名冠绝上京,是无数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竞相追捧的对象。她怎么会如此凄惨地死在这偏僻的汴河码头?
“婉儿!”穆之沉声道。
“是!师兄!”婉儿立刻上前,打开随身携带的验伤药箱,戴上薄皮手套,神情专注而肃穆。她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林远则带着衙役,迅速勘查现场周围环境。发现尸体的河段位于码头西区,相对僻静,水流平缓,岸边是堆积的货箱和废弃的缆绳。地面湿滑泥泞,脚印杂乱。林远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每一寸地面,寻找着可能的足迹、挣扎痕迹或丢弃的物件。
婉儿首先检查了死者颈部的掐痕。她用特制的量尺仔细测量指痕的间距、深度和形状。“指痕间距较宽,指节粗大,指力极其刚猛…凶手应为成年男性,且力量极大,绝非寻常人!”她低声汇报,随即取出银针,刺入死者咽喉深处,观察银针颜色变化。银针并未变黑!排除中毒!
接着,她按压死者胸腹,撬开牙关,检查口鼻和呼吸道。“口鼻内有少量泥沙水草…呼吸道有轻微水肿…肺部有少量积水…但积水清澈,量少,不足以致命!”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死者应是生前入水!但并非溺亡!真正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即被活活掐死!入水只是在濒死或昏迷状态下被抛入河中!”
“生前入水…非溺亡…被掐死…抛尸…”穆之眼神锐利如刀。这绝非意外或失足落水!而是**裸的谋杀!
“现场可有打斗痕迹?财物是否丢失?”穆之转向赵铁山。
“回大人!”赵铁山摇头,“仔细勘查过了,岸边无任何明显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佩戴的金簪、玉镯、耳坠等贵重首饰一件未少!随身携带的锦囊里面还有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也完好无损!”
不为财?情杀?仇杀?还是灭口?
苏沐清一个名动上京的名妓为何深夜会出现在这偏僻的汴河码头?又是谁对她下了如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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