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川城深处,一家名为“客云来”的客栈,隐匿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尽头。客栈陈旧,门楣上的漆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木头和廉价灯油混合的气味。此刻已近子时,大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柜台上摇曳,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
二楼最里间,房门紧闭。窗户被厚厚的麻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出去。房间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一个瘦高如竹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闪身而入,正是三大祀官之一的诡雷。他依旧穿着那件布满诡异暗紫色螺旋纹路的宽大斗篷,脸上覆着描绘扭曲漩涡的骨质面具,眼孔处两点幽紫色的光芒在昏暗中闪烁不定,如同鬼火。
房间内,一个身影背对着门,站在窗边,似乎在透过帘子的缝隙,窥视着外面沉寂的街道。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
这是一个极其妖娆的女子。身着一袭如血般艳丽的红裙,裙摆如同燃烧的火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的面容妩媚绝伦,肌肤胜雪,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天然的魅惑,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冰刃般的锐利与冷漠。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发间簪着一支造型奇特的、如同滴血珊瑚般的赤红发簪。她正是落神谷三大祀官之一,红玉。
“你来了。”红玉的声音慵懒而沙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招呼一个寻常的访客。她红唇微勾,目光在诡雷的面具上扫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诡雷面具下的幽紫眼孔光芒微闪,声音冰冷沙哑,如同金属摩擦:“你出来这么久了,别忘了蛊王是让你带圣女回去的。”他的话语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寒暄。
红玉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银铃,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我知道,不用你操心。”她款步走到桌边,姿态优雅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醒目。“你大半夜跑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个吧?”
诡雷沉默片刻,声音更冷了几分:“我只是怕再出什么岔子。毕竟……”他顿了顿,幽紫的眼孔中光芒骤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凝重,“七日之后,蛊王大计可成!容不得半点闪失!”
听到“七日之后”、“蛊王大计”,红玉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瞬间掠过的复杂光芒。再抬眼时,她依旧是那副慵懒妩媚的模样,红唇微启:“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话锋一转,丹凤眼斜睨着诡雷,带着一丝玩味:“倒是你,是为那个新来的巡察使——孤穆之而来的吧?你的人(李万财),似乎被他抓了?还砍了脑袋?”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调侃。
诡雷冷哼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蝼蚁而已。算他聪明,没有胡乱攀咬。”他指的是李万财在公堂上没有供出任何与落神谷相关的信息。“倒是你,”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红玉,“赶紧带圣女回去!不要仗着蛊王宠你,就如此怠慢!误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宠我?”红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但很快又隐去。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诡雷,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会在七日之内,带小彩回去的。”
“那就好!”诡雷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多言。他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转身便向门口走去。“我还约了人,先走了。”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无声地拉开,他的身影如同被黑暗吞噬般,瞬间消失在门外。
房门轻轻合拢,房间里只剩下红玉一人,以及那盏摇曳不定的油灯。
红玉静静地站在窗边,背对着空荡的房间。方才的慵懒与妩媚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张绝美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着颈间一枚小巧的、温润的银铃——那并非她的饰物,样式与渊彩颈间那枚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古朴,边缘刻着细密的、如同藤蔓般的纹路。
“七日……”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丹凤眼中,那丝冰刃般的锐利再次浮现,与之前的慵懒判若两人。
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麻布帘子,投向窗外某个方向——那里,是知府衙门的方向。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归于沉寂,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燃烧的、孤独的火焰。她静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积蓄着力量。七日之期,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悄然落下。
就在这时,窗外寂静的街道上,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银铃声。那铃声由远及近,带着少女特有的轻盈节奏,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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